冒纳凯阿的山体看似平缓，其实它的顶峰海拔高达4,米，是夏威夷群岛的最高峰，山顶四季皆有可能飘雪。若在冬季来此，便有机会一睹白雪覆顶的热带雪山景观，而“冒纳凯阿”在夏威夷语中意为“白山”。

冒纳凯阿这座盾状火山“诞生”自海床，历经约万年才有了今天的雄姿。若从海床量起，它的“高度”超过万米。从东北方向吹来的太平洋暖湿气流沿着它磅礴的山体爬升，大量水汽冷凝成雨倾泻在它的迎风坡上并形成了众多溪流，溪水跌落又造就了无数激流飞瀑。

由于在海拔约2千米处常年存在一个逆温层，暖湿气流很难光顾这一海拔以上的山体，因此冒纳凯阿海拔2千米以上的区域较为干旱，植被稀疏，红褐色的山体颇似火星表面。

早在年，冒纳凯阿便被认定为美国国家自然地标。

-冒纳凯阿火山红褐色的顶峰，远处是冒纳罗亚火山-

迎风坡上的阿卡卡瀑布

水流湍急的克里克里（Kolekole）溪是冒纳凯阿迎风坡上的众多溪流之一。这些溪流发源于迎风坡高处，再呈辐射状向太平洋奔去。

常年奔流的克里克里溪全长86.3千米，流域面积却仅有60平方千米，平均宽度不到1千米，最高点的海拔3,米，溪流自崖壁直冲而下，猛浪若奔，一路上形成了众多急流和瀑布，落差达米的阿卡卡（Akaka）瀑布便是其中最高的瀑布。

克里克里溪从岩壁跌落后没有旁逸斜出，而是直接注入圆形的深潭并激起蒙蒙白雾。瀑布旁的岩壁甚是光滑陡峭，其上难有树木立足，这是溪水“滴水穿石”溯源侵蚀的杰作。

-冒纳凯阿迎风坡上繁茂的树林与阿卡卡瀑布-

但阿卡卡瀑布挡不住体长仅六七厘米的同色韧鰕虎（Lentipesconcolor）洄游产卵的征途。同色韧鰕虎是夏威夷特有鱼种，隶属于虎鱼科韧鰕虎属，该属共有18种，分布于马来群岛和太平洋诸岛屿。

它们在湍急清洁的溪流上游产卵，幼鱼孵化后沿着溪流进入太平洋，在海中发育成熟后再返回产卵地。同色韧鰕虎有着鱼类中顶级的攀瀑本领，即便是落差达米的瀑布也难不倒它们。

在这“扶摇直上”的过程中，仅靠游泳和跳跃显然是不够的，同色韧鰕虎的秘密武器便是腹部小小的吸盘。它们用吸盘吸住瀑布后方或旁边的湿润岩石，再一“步步”向上攀登。

-夏威夷特有鰕虎鱼科鱼类：同色韧虎（大卫·利斯奇瓦格和苏珊·米德尔顿摄影）-

特有濒危植物：冒纳凯阿银剑

在冒纳凯阿海拔约2,米的山腰处停好车，我裹紧冬装，准备拜访冒纳凯阿的濒危特有植物冒纳凯阿银剑（Argyroxiphiumsandwicensesubsp.sandwicense）的放归区。

这片放归区由夏威夷州林业和野生动物部于年设立的。冒纳凯阿银剑曾由于引入的牛羊等有蹄动物的啃食和过度的人为采集而急剧减少，年，当时的野生冒纳凯阿银剑仅存15株。幸而自20世纪70年代起，人们便开始采集其种子和繁育小苗，再移植到多个由铁丝网保护起来的放归区中。

冒纳凯阿银剑由数十支略为肉质的颀长叶片构成，叶片最宽处也不过2厘米，酷似一柄柄长剑。其叶片表面密生大量白色棉毛，尤以叶片腹面为多，质地如丝绒，可以反射掉大量太阳辐射和减缓水分蒸腾，缓冲霜雪对叶片的伤害。

这株冒纳凯阿银剑的花序约有半人高，从上到下至少有40多个头状花序，每一小朵形似迷你版的向日葵，只不过颜色为淡紫色，一看便知它是菊科成员。

有意思的是，其叶丛上部的叶片仿佛被园丁修剪过，形成“锅盖”般的抛物面。据说这样可以将阳光反射到花梗上，以提高生长点的温度，让人不得不佩服高海拔山地植物的御寒之道。

雄伟的盾状火山

随着海拔升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山上已毫无绿意，放眼望去尽是红褐色的细碎火山岩，苍茫而雄浑，恍若身在火星。

在冒纳凯阿的山体上分布着一些圆锥形、顶部较平的小山丘，从高处俯瞰，小山丘顶部往往还有一个近圆形或椭圆形的凹陷。这些小山丘或形单影只，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矮的只有几十米高，高的超过百米。

它们被火山学家称为“火山渣锥”，在火山喷发时，火山气体携带着大量较小的熔岩液滴喷出地表，液滴在落地前往往已经冷却为固态，这些数以亿计的小岩石便垒成了圆锥形山丘。

-冒纳凯阿山体上的火山渣锥-

冒纳凯阿喷出的岩浆主要为含硅质较少的玄武岩岩浆。这种岩浆黏滞性较低，难以形成高耸陡峭的山体，因此冒纳凯阿才有了平缓宽阔的外形。

由于像冒纳凯阿这样顶部宽阔、山体坡度小的火山形如一块扣放在地上的巨型盾牌，因此被形象地称为“盾状火山”。在全球的盾状火山中，冒纳凯阿的雄伟壮丽可谓独占鳌头。

碎石路一直延伸到冒纳凯阿山顶，这里有几个高度相近的火山渣锥，其中一个就是冒纳凯阿的顶峰。这一顶峰在历史上仅有夏威夷的统治阶级才有资格登临，如今它依旧被看作一处圣地，公众不得攀登。

更远处是全球体量最大的火山——冒纳罗亚，其山体深色而绵长，仅比冒纳凯阿矮了约38米。这两座相邻的盾状火山体量巨大，连海床都被它们压塌了6千米，如今冒纳凯阿还在以每年不到0.2毫米的速率缓慢沉降。

冒纳凯阿山顶的大气极为稳定，加上相对湿度低、云雾少和透明度极高等特点，使这里成为全球天文观测条件最佳的地点之一。

通往山顶的碎石路建于20世纪60年代，这条路不是为方便游客上山而建的，它的服务对象是山顶的天文台。如今，山顶共有13座洁白的天文台高据红褐色火山渣锥之上，看上去颇有几分科幻色彩。

-冒纳凯阿山顶的4座天文台-

冰川遗迹、威阿乌湖和冒纳凯阿长蝽

据地质学家推测，冒纳凯阿山顶有超过70平方千米的区域都曾被平均厚度约米的冰川所覆盖，冰川最厚的地方可能有米。要知道，夏威夷岛的纬度和中国的海南岛相当。虽然现在的山顶早已没了冰川的身影，但保留了不少冰川活动留下的遗迹。

从冒纳凯阿山顶的卫星影像来看，顶峰西南侧的山体上有一系列明显的带状堆积体，与山体上常见的独立而浑圆的火山渣锥迥异。这些堆积体的颜色也比周围山体浅，它们便是冰川终碛（音：qì）。

冰川在向下运动的过程中侵蚀地表，裹挟了大大小小的石砾，当冰川的末端消融后，这些随冰川运动的石砾便被“卸下了车”，在冰川的终点形成堆积体，即终碛。据推算，包括终碛在内的冒纳凯阿冰川堆积地貌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约7万年前。

-冒纳凯阿山顶局部卫星影像（ESRI提供数据)-

年，夏威夷州在冒纳凯阿南坡上建立起面积为15.8平方千米的冒纳凯阿冰期自然保护区。这一保护区包括冰川地貌、考古遗迹和高寒荒漠等，夏威夷群岛上唯一的高山湖泊——威阿乌湖（LakeWaiau）也在其中。

威阿乌湖的湖面海拔约3,米，在美国高山湖泊名单上名列前茅。湖面近心形，最宽处目测也不到百米。由于海拔高，湖面在冬季常常封冻。湖中没有高等植物，也没有脊椎动物，倒是有一些水生昆虫。

春季融雪后，威阿乌湖的水位达到一年中的最高值，湖水最大深度接近2.5米；到了夏末，湖水最深处不足1米。

-威阿乌湖-

按常理，火山岩疏松多孔、保水性差，难以孕育出湖泊。为何威阿乌湖会出现在这里？有观点认为可能与质地极细、被压实的火山灰和火山岩，甚至永冻层等因素有关。人们在威阿乌湖一带并未探测到永冻层，但永冻层在山顶局部地区的确有分布，冒纳凯阿的高寒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高寒的山顶并不是生命的禁区，冒纳凯阿的特有昆虫冒纳凯阿长蝽（Nysiuswekiuicola）便生活于此。年生物学家才首次在冒纳凯阿顶峰的火山岩间发现它。

这一长蝽科的昆虫体形较小，体长约6毫米；幼虫背面暗褐色，腹面红色；成虫通体褐色或黑色。

长蝽科幼虫的翅不发育，绝大多数种类的成虫都有能飞翔的翅。冒纳凯阿长蝽却是一个另类，其成虫的翅小得可怜，连腹部第一节都不能覆盖，更别说飞行了。这可能是其适应石缝间爬行生活的结果。

-冒纳凯阿特有昆虫：冒纳凯阿长蝽（美国鱼类与野生动物管理局供图）-

绝大多数长蝽科昆虫以植物种子为食，但在冒纳凯阿山顶几乎没有种子植物生长，因此冒纳凯阿长蝽转变为肉食者。不过它们并不主动捕猎，主要以被气流携带到山顶而死去的昆虫尸体为食。

结语

不觉间已是下午，半小时后我又投入到夏威夷热带雨林葱茏湿热的怀抱中。短时间内一寒一热、一干一湿的鲜明对比，让我有一种还未从梦中醒来的恍惚感。回望冒纳凯阿山顶，但愿能在冬季再次来访，体验一把在夏威夷赏雪滑雪的奇趣。

除注明外，图片均由作者拍摄

作者单位：美国密苏里大学

本文节选自《大自然》年第5期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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