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诗的骨头在哪里?

文/王兴中

当前,在诗坛有一个热词比较盛行,即诗的骨头。尤其在诗评家的笔下使用的概率较高,但鲜见对其概念的阐释。下面就此问题作一下初探:

顾名思义,诗的骨头应该是文本的重要支柱。与一座建筑一样,无论如何雕龙画凤,都要有若干根承力的核心柱子作强大的支撑。否则,就会坍塌。能支起一首好诗的元素繁多,但其根本的立柱有且只有一条,即精神的内核。这也是我们常讲的灵*或价值或意义。判断一个文本是有效写作,还是无效写作,其标准就是看它意义的有无或大小,表达的遵循程度高低以及是否有个性特色。我们对诗的骨头无法精确定义,但可以这样进行描述:人的骨头具有不同的DNA。诗也一样,应具有不同DNA的骨头,即强烈的辨识度。另外,人的骨除了自然支撑的属性外,还有一种精神的属性,如骨气,风骨,傲骨等。诗亦如此,那就是作品的精神内涵,优雅品质,宽广灵*等。

我们要切实转变一个观念,诗的高地不是靠“脸谱”的支撑来实现的,而是靠诗的骨头来顶起的。千百年来,能流传至今的经典之作靠的不是官方助推,也不是皇权的淫威,更不是自我吹嘘或相互吹捧,而是靠人间正气,铮铮诗骨来屹立于华厦大地之上的,让其青春常在,愈久弥新,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乾隆皇帝一生写了四五万首诗,却一首都没有流传成经典。而屈原的诗之所以能流传,就是至少有一种“吾将上下而求索”的顽强骨骼;李白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铁骨支起了浪漫主义至高大厦;诗圣杜甫一生颠沛流离,他在写诗时,没有仅仅抒发自己个人的悲苦,而是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和一个时代倾注了深沉的家国情怀,把个人的悲苦上升到国家层面的高度。这不仅是一种诗的硬骨,还是一把锐利的剑,直指社会尖锐的矛盾;苏轼的“春江水暖鸭先知”,“只缘身在此山中”等名句闪烁真理光泽。他以文本的哲理之骨撑起了集豪放旷达婉约于一体的独特诗派;文天祥的“留取丹心照汗青”彰显了民族英雄的浩气,是一种民族精神的风骨;“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问苍茫大地,谁主沉俘”,这些诗句里的宏大气魄与伟大追求不是简单得到的,其内骨里蕴藏着磅礴的力量和博大的情怀以及坚定的担当与信仰。虽然我们难以写出如此惊天地,泣*神的旷世之作,但至少要写得有生活的意义(启迪)和人生的价值。

纵观当今诗坛,随着电子化高速发展,诗如春江潮水奔涌,泥沙俱下。网上诗链接如蝼蚁爬行,官办民办诗刊林立。一批大咖、大师、宗师、名家、世界诗人、著名诗人、杰出诗人的名号如雪片式的飞舞,除了诗仙、诗圣、诗*、诗魔、诗佛以外的好名号都冠在诗人的名下。每天平台生产诗的产量大约两万多首,真正有骨头的诗寥寥无几。诗已形成快餐文化,大有网上垃圾文化流行的趋势和虚假繁荣的景象。绝大多数的诗缺钙少铁,生成了文本的畸形儿。正因为真诗的产量低,其中有骨头的诗更是稀缺,所以上所谓当代八大诗刊如同千*万马挤独木桥。当然难以保证上名刊的每一首都是真诗,难免出现大刊名刊上的伪诗或有争议的诗。加上诗之真伪的甄别没有硬性的客观标准,其都被主观的判断所左右,甚至被个人的偏好,视野,固化的思维,人情,名人效应等因素所钳制。于是,能见到有骨头的诗就弥足珍贵了。

一首诗的诞生要经过诸多道程序的“加工”或“深加工”,比如对意象的取舍,意境的创设,现场的制造,语言的串联,情感的投入,收放的拿捏,虚实的转换,语感的轻重等等,但最终要集中在两大核心问题上,即表达与价值。诗的价值是灵*,是统领,是诗的核中核,是诗的主骨。无价值的文本是无效无钙的文本,表达大于价值的文本是缺钙的文本。诗表达可以千姿百态,但必须服从且服务于文本的思想价值,把价值意识挺在前面,藏于文本,成为诗骨里面的骨髓,不能贴标签;必须遵守诗的基本规范,力争把每一个字符生成生命的基因,设定启迪的密码,注入未来的憧憬。让万物替“我”言说,让万物发出道理,真理,甚至哲理的声音,让“我”成为文本的导演,成为选拔或指导“演员”的角色,让意象成为文本的主演或配角;必须遵从内心的声音,不能随声附和及人云亦云,不能嚼别人嚼过的馒头。更不能做词语物理位移的搬运工,要让词语组合在一起发生情感的深刻化学反应。有骨头的好诗不是满足眼睛的短时新奇与愉悦,不是当一次性消费的休闲品,而是具备浸润与渗透的长效功能。它如一支支箭精准射向靶心,引发众诗人同频共振;如一个个优秀的导游,引领读者抵近神往的惊俗之境;如一根根解密的导火索,引燃人们智慧处世的火焰;如一块坠入海里的巨石,引起对人生、社会某一侧面的深度思考;如一只只加压的气筒,引爆对社会现象漠视的哑弹;如一杆杆路标,引牵迷茫者走出徘徊与泥泞;如遇见一位贵人,引荐你与一位高僧交谈。万千溪流终归于大海,万千文本的表达终归于诗的正确价值取向。

如何医治诗的软骨或无骨或病骨症?我们要从以下几方面加钙补短板,强筋壮骨。一是冷静辨别。学习大众经验和名家之谈时,不能生吞活剥,囫囵吞枣。提倡研究性与反思性学习,反对死记闪光的金句或经典手法,反对照单全收;二是匍匐生活。没有生活,就没有文本。没有提炼与思考的生活,就没有带骨头的文本。我们现在不少诗作都成了塑料制作的鱼翅,貌似奢侈品,却无一点鱼的成份和味道。诗不是还原或复制生活,但一定有生活的原型或影子。诗人要有“捕风捉影”的本事,不要无风起三尺浪,不要睁眼说瞎话。诗要有地气,却不完全着地,要像花朵一样与地保持距离,却根始终不离地。要有神气,不要装神弄*,故作高深晦涩状,误导读者。要有仙气,不要借浪漫或抒情之说而大兴玄幻莫测之风。总之,无论什么气,都要闻得到人间烟火气。远离或拒绝烟火,何谈诗之骨头;三是大道至简。诗的骨头不是长在文本的表面,而是撑在文本的血肉里面。提倡以朴素的文字承载深刻道理,表达深厚情感。努力从俗物中选取边角废料,并擦拭出真理的光芒,腐朽化神奇,平常见奇崛;四是不忘初心。一群八十年代获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在法国巴黎发表集体感言,未来的诺奖已近穷途。我们要到二千五百多年前的中国孔子那里去寻找智慧。同样的,诗发展到今天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颈。我们不能盲目突围,胡乱作为。不得借发展或延伸古典的乡村与田园意象之名来颠覆之,不能另起炉灶,全盘否定。更不能以另类的泡沫文字剑走偏锋,想一炮走红。还是要回到诗经和唐诗宋词去汲取原浆,勾兑当今粗制的诗歌。去寻找原始的生态母钙,磨细磨透,慢慢吸收消化,助长一节节诗的新骨。

作者简介:王兴中,湖北省作协会员,喜诗歌及诗歌评论。偶有小作见诸纸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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