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特别没有写专业文的心情。其实做爬虫医师,最大的困扰并不是有没有治疗疾病的能力,而是往往并不严重的疾病,主人却不愿意治疗。便宜的龟觉得“不如死了再买”,贵的龟觉得“不如转手给别人”。无意批评任何人,只是觉得中国的爬虫医疗要发展,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主人的理解支持和兽医的努力同样重要。

以下是年我在医院野动门诊实习时的两篇日记,也许看完你们会理解为什么台湾的野动及爬虫医疗能做得那么好。

阿伯和公鸡/12/18

半夜睡不着觉,拿手机胡乱翻,又看到阿伯的照片。在野动门诊这么久,最记忆深刻的一位主人,就是那位养鸡的阿伯。

医院的野生动物门诊,我们能接触到的病例不仅仅是爬虫类,鸟类、啮齿类、哺乳类……可以说除了猫狗和鱼之外,都是野动门诊的范畴。当然也包括公鸡。

第一次见到阿伯是在9月中,他是门诊的常客,病例上记录着前几个月来就诊的细节,和老师算是相熟。所以尚未进门,老师就关照,下一个病例要用台语交流,作为陆生的我,从听不太懂的对话和旁边同学解释的字里行间,拼凑阿伯的公鸡的病情。

这是一只漂亮的大公鸡,巨大的鸡冠骄傲地立在头顶,鲜红颜色展示着主人对他的良好照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鸡的两只眼睛都肿胀着,覆盖白色分泌物,阿伯就是为此带他来就诊的。

可是我眼睛的焦点,却并不在公鸡身上,而在阿伯。他的颈部插着导管,每一次张口说话,都有漏风的感觉,声音含糊听不清楚。我无从猜测阿伯是经历过什么样的病痛,要长期使用这样的导管,但一位身体状况如此的阿伯,还会饲养宠物,并且是一只公鸡,实在是件稀奇事。

检查,诊断,冲洗,开处方,取药,老师仔细地给阿伯说明公鸡眼睛的问题,以及药物的使用方法,如何开口,如何喂药等等。像这样的病例,治疗并不困难,大家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一周后又见到阿伯,还是背着那个旧旧的条纹编织袋,里面一只公鸡好奇地探头向外张望着。这次公鸡眼睛的症状有明显好转,白色分泌物已经消失,但眼睛还有肿胀。老师在做检查的时候,阿伯就安静地坐在旁边,有时会突然咳嗽起来,怕打扰我们,就默默走到外面继续等待。

我很好奇,这样漂亮的一只大公鸡,是不是参加比赛的斗鸡,不然主人怎么会为了一点点眼部的问题,带他来看兽医,而且是野动临床教授。可是老师说这只是一只普通的公鸡,除了饲养时间比较久之外,和菜市场的鸡没有任何区别。

一个月很快过去,当我快要忘记这只公鸡时,他又跟着阿伯来了。这次还是眼睛的问题,右眼有很多泪水。检查了鼻泪管,确定没有堵塞,也没有上呼吸道感染,排除掉大部分可能原因之后,还是把原因归纳到过敏上。

像这样的情况,直接使用眼药水的效果比口服更好,但针对鸟类眼部过敏的眼药水不多,因此价格也较高,老师反复斟酌,看有没有其他眼药水可以替代。这时我才注意到阿伯的穿著,破旧的灰色T恤上,有好几个大洞,几乎整个肩膀都已经裸露。在贫富差距极小的台湾,经济状况这样不好的人很少见到。

可是听说这种药物可能有效,阿伯马上同意使用了。

由于可能是过敏,老师建议阿伯将公鸡居住环境的照片拍下来,以便查看是否有需要改善的地方。

很快半个月又过去,那天我正站在诊室门口,阿伯来了。他把公鸡小心放在椅子上,然后拿出一部旧手机给我看。我听不懂他要说什么,但看他比划的样子,大概明白他是要给我看环境的照片。他显然不会用那部手机,这些照片估计也是请别人帮忙拍摄的。

老师看过照片后给他提了一些改善的建议,自此之后的一个多月,没有再见到阿伯前来,相信他一定有很认真去调整公鸡的环境,而鸡的过敏问题也已经得到改善。

在人工饲养的情况下,有太多因为环境不适造成动物过敏的问题,可是哪怕我自己,也未必会在意,只要动物精神食欲良好,一点点眼泪算什么。但这样一位生活状况并不好的阿伯,却视为大事。他家住在台中市的郊县,医院就诊都要坐很久的车(台中的公共交通系统并不发达)。虽然在我眼中这只是一只平凡无奇的公鸡,但或许他就是陪伴阿伯度过每一天的伙伴,他骄傲着,他珍视着。

如果是我,连件好衣服都穿不上,会不会对一只鸡这样用心?医院的费用,应该也是阿伯节衣缩食省下来的吧。

本省龟妈妈/11/06

台湾是个多元文化的地方,这样的多元,得益于人口数目几乎一样的三个群体:岛上的原住民、明末跟随郑成功到台湾的闽南人(本省人),以及民国跟随蒋介石到台湾的大陆人(外省人)。正因为是不同人群,观念、风俗习惯、*治立场都有很大的差异,尤其是本省人和外省人之间。典型例子就是妻子的家庭地位。我遇到的这位龟妈妈,就是嫁了本省人。

病例很简单,一只班龟(台湾花龟)龟苗,皮肤多处溃烂,颈部有脓包,精神不佳,食欲废绝,并伴有张口伸颈呼吸。无需临床检查,凭经验就可以知道这是一只因为饲养不佳维生素A缺乏导致皮肤溃烂的龟,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腐皮”。而在龟苗身上,像这样严重的症状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

遇到这样的主人,兽医师能做的,沟通远多于治疗。我是熟悉龟病的,于是老师就将主人交给我来沟通。

龟的主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大姐,平平常常,说话也客客气气。我向她仔细询问了饲养的情况后,告诉她要如何设置水龟的环境,如何搭配营养的食物,如何保持水质稳定,以及阳光、温度、营养等方面各种饲养细节。另外也委婉告知这只龟的病情以及死亡的可能性。大概是觉得我很和善,大姐慢慢向我敞开心扉,讲述她养龟的故事。

她并不是个专门的乌龟玩家,得到这只龟是偶尔的机会,朋友养到生病的一只龟,想要丢掉,于是她就收养了,带回家悉心照顾。在这之前她并不知道如何养龟,也不知道这只龟是什么品种,只是出于对生命的怜惜,去宠物店买了水缸饲料虾干回来给龟喂食。

小龟的状况不好,由于嘴角有大范围的溃烂,无法自行进食,所以主人每天把小虾干泡软,切成2mm左右的小粒,用针尖送到小龟嘴里。每天要这样喂七八次。得益于这样的照顾,小龟勉强维持了一个多月。

她说她每天都非常忙碌,除了工作之外,还要照顾一家人所有的生活起居,承担全部家务,所以只有偶尔的闲暇可以照顾龟。但只要能抽出两分钟的时间,她就会想办法给小龟喂一点点食物。

大姐说,她先生是本省人,非常传统,她在家几乎没有地位,不能和男人一起吃饭,要做全部家务,没有说话权利。这次养这只小龟,也是偷偷摸摸,因为怕被先生丢掉。“他每天都在那里讲,养龟做什么,还不如丢到河里去。”大姐满眼委屈。

可是尽管如此,她也没办法放弃这条小生命,几次带龟咨询当地的兽医师,兽医都以不懂龟病为由拒绝帮忙。后来听人说中兴大学这里可以治疗龟病,才想办法带龟前来。

“台中太远,我老公不让我来。今天我有空坐车过来,是因为他带小三去大陆了。”

我不知道要怎样去安慰她,她这样用心,忍受所有的委屈只是为了帮助这个小生命,我却告诉她治好的可能性非常渺茫。虽然注射药物可以帮助改善病情,加上她这样用心的饲喂可能救活小龟,但连续四医院打针,显然不是她能做到的。

“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这只龟就还有救。”走的时候她留了我的电话,可是之后都没有打过。希望她和龟龟一切安然。

这样的病例我遇到过很多,因为主人往往都是新手,连养龟的基础知识都不具备,需要从头去教,我几乎没有耐心去和对方沟通。加之网上又有很多错误观念,用这个药那个药泡龟,那些病龟的结果都不太好,龟苗死亡率非常高。可是新手并不意味着对龟不用心,曾经有一个女孩子,在我指导她半个多月对一只巴西龟的肺炎救治,最后却因为晒太阳脱水死亡后,跟我说她再不养龟了,怕她的粗心再次造成龟的死亡。如果兽医师能多花几分钟和主人沟通,教给他们正确的饲养方法,或许可以救活更多龟,也让没有发病的龟,预防在先。

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尊重,每一位主人也是一样。

(以上均为真人真事,文中老师为中兴大学兽医系董光中教授)

作者简介

国家执业兽医师

台湾国立中兴大学兽医硕士

师从台湾野生动物权威董光中教授

专长为野生动物和爬虫类诊疗

医院兽医师

养爬十一年

初心

还记得为什么养爬吗

还记得为什么当兽医吗

亦行亦趋的路上,别忘了原来的自己

Came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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