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流行养狗，养猫，养宠物了。以前，我一个电力局的老友，养了只狗，傍晚带去遛狗，门一开，它欢快地跑得没影没踪了；但归家时，这狗死活不肯走了，非要主人抱着回家。主人感叹的说：你死在我前面倒还好，我死在你之前，你怎么办呢？像这位老友将宠物视为家庭成员的又何止一二呢。

人家养宠物猫狗，我家则养了一群乌龟。起先，约是90年代中期吧，有人送我两只巴西龟，说可以养着玩，也可以炖炖吃。我家不习惯吃这类野味，也不舍得，就将它们养在阳台上。养着养着倒也养出点味道来了，乌龟的队伍也壮大了。

有了这些小生命，家庭的气氛生动了许多。四月，春暖花开时，冬眠的乌龟带着浑身烂泥，爬出来了。这时将它们扔到大水盆中，洗个澡，然后放在阳台上，它们就自由了。平常它们都在墙角，花架下等阴暗处歇息。春秋时的晴天，它会爬到朝阳处，两只后爪蹋拉在身后，懒洋洋的晒太阳；雨天，它喜欢在积水处爬游，有时伸长的颈脖如一支烟囱，左瞅右瞧，接受天雨的洗礼。

夏日傍晚，人一到阳台，它们听到脚步声，就都“咯笃咯笃”地爬出来了，跟在你的屁股后，你走到哪，它们跟到哪——要吃的了。我们开心时，故意前行，它们就在身后成群跟随；

我们嫌烦时，将它们一脚踢远，它照样又会跟在你的身后。它很忠厚，戏弄它，决不会撒野，将它翻个仰天朝上，它略静一会，就将伸出的头颈做支点，翻过身了。

它又不忠厚，抢食时，全无绅士风度，争先恐后，甚至爬到同伴身上争机会，看到同伴叼着食物跑开，它会死命的跟踪抢夺，小乌龟也敢在大乌龟嘴上夺食。

中秋节晚，我们在阳台放个月饼，水果等，焚香燃烛祭月婆，它听到动静也从角落爬出来了。记住，月饼它也是喜欢吃的。

寂静的夜晚，它爬行时“咯笃咯笃”的声音，在朗月之夜显得生动和幽远。在此时，不由让人觉得这些小精灵真的可爱，和它们进行无言的“交流”，也是一乐。

养龟时间长了，也有点心得和体悟。借用现在流行的两个字“文化”，聊以搞笑地说说“龟文化”吧，

乌龟是最典型的中国瑞兽。瑞是祥瑞。所谓祥瑞，表示既可祈福迎祥，又能驱凶辟邪。《礼记·礼运》云：“何谓四灵，麟凤龙龟，谓之四灵”。故宫太和殿前就有龟、鹤的铜瑞兽，龟是龙头的龟！象征长寿，可江山永固，万寿无疆。仙鹤则代表“成仙”的愿望，谁成仙人了都是驾鹤飞天，即谓驾鹤西归。明清以来，有龙首龟，号称赑屃（龙生九子之一），用以驮碑，大型的皇陵和寺庙均可看到龟驮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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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龟还是中国远古文明的载道者。清光绪年间，金石学家王懿荣偶然在中药材上的“龙骨”片（龟甲）发现有古文字，即后来的甲骨文。商代统治者非常迷信，岁末年尾会不会有灾祸，天会不会下雨，农作物是不是有好收成，打仗能不能胜利，以至于生育、疾病、做梦等等事情都要进行占卜，以了解吉凶。倘从商俗：我们在年前占个卜，武汉疫情或许能避免了呢。当然这只能当笑话说。先人将占卜的有关情况，契刻在龟甲背上，是现存中国王朝时期最古老的成熟文字。它涉及*治、*事、文化、社会习俗及天文、历法、医药等科学技术，内容非常丰富。通过对甲骨文的研究，我们找到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朝代——年前的商朝。此间，龟甲成了中国远古文明和文化记忆的载体，功莫大焉。

此两张图片系网络借用

乌龟是长寿的象征，所谓“龟鹤千年”也。乌龟已经在地球生存了几万年，和恐龙系同时期的动物。它寿命究竟有多长，目前尚无定论，一般讲能活年及以上。因为乌龟长寿，因此养它或许比养狗、猫更合适，尤其对年长的人群而言。狗和猫，尤其是狗，比乌龟聪明，通灵性，忠诚不二，看家护院，又很会粘人，时间一久，确会让主人产生感情。我在信托工作时，一个女同事，也是老邻居，在家养了只狗，几年下来，难舍难分了。一次，不知啥原因，这狗外出后，再没回来。主人在大街小巷找了几天，终无踪影，为此她难受的哭了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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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狗的寿命较短，约为12-13年。我曾和喜欢猫，狗当宠物的人开玩笑说：“你养狗，养猫投入多，感情深，但它们寿命短，会走在你前面的。你年岁也大了，到时不要为它们送终，而经不起精神打击哟。”国学大师季羡林深得其中三昧，生前20多年养乌龟，他死后，两只乌龟还到灵堂送殓，以致发生了“有人偷乌龟”的闹剧。

乌龟有最随和的习性。它身价尊贵，但生存的要求倒很“贱”。关于吃。它的耐饥能力较强，断食数月也不易被饿死。记得了，给它吃点东西，不记得也无所谓。绍兴有句老话，叫“乌主肚肠”，形容人的心眼小，局气小，源出于一颗饭粒，能让乌龟活十天半月的说法。但古谚俗语，也有误区，乌龟的食肚其实是很大的。5月——9月间，是乌龟的饕餮期，斤把重的乌龟，能吃上一小碗虾儿。喂食时，它们你抢我夺，叼上一口后，就快快的跑开，躲到角落上，用前爪帮着将食物对准口中，慢慢的咽下，然后又“咯笃咯笃”爬过来，抢夺食物。

它们最喜欢吃的是小虾，鱼肠，鱼籽，鱼泡，有时给它喂点面包屑，剁碎的小*瓜，西瓜皮也能将就。平日的养护也简单，好伺候。养狗养猫，从喂食起，要管到拉屎撒尿，是个负担。要天天带着去溜达也是负担，偶尔一两次果然有趣，长此以往，吃不消。还有冬要给它准备棉衣，夏要经常给它洗澡，更是负担。而养乌龟则省心多了。阳台上放几只加上水的盆子，让它们自行去喝水和浸泡。大热天的，偶尔给它们搞个福利：在大盆上放满水，将它“扑冬扑冬”扔到里面，让它们洗个澡，游个泳，哇，它们知足了。

养乌龟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不会拖累主人们的外出，哪怕主人离开十天半月以至更长些，都无妨。近年，旅游风日盛，“*昏游”的队伍又是主力。家养乌龟的，计划落实，行装整好，可说走就走，不用担心家里的“小成员”，它们会乖乖呆在阳台上，过自己舒心的日子。而养狗，养猫的呢？则难了。放生不舍得，托管有难处，让它在家嚒，吃？喝？拉？都是问题。宠物变负担了。

乌龟是变温动物。菊*蟹肥时，食量开始下降，逐渐进入冬眠阶段了。它们会在阳台花坛中，自己寻找一个合适处，不停的深挖泥土，将自己深深的埋在其中，以避低温和冰冻。但倘选择在露天的泥土中，过得了一般的冬，过不了极寒年份的冬，我家最早的两只巴西龟其中之一，就在有一年大雪天被冻死了。后来我在屋檐下的花坛边，挖了个小坑，让它们集中冬眠。冬眠是它们生命的涅槃，不吃不喝也不动地在泥土中睡上几个月，养精蓄锐的长大一岁，在龟甲上如大树般的增一圈年轮，到春暖花开时，又爬出来张牙舞爪了。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到，由于武汉爆发的新冠肺炎威胁到全国，我们无奈的封城闭户窝家，春节这几天，街上难得有车，几无行人，整个古城如沉睡般的寂静冷清，不也如乌龟一样进入了冬眠状态吗。

不同的是乌龟的冬眠几乎停止了所有的生理活动，而城市的“冬眠”，则有强劲的脉搏跳动；有支援武汉和战斗在本地防疫一线白衣战士和疫情的搏斗；有社区干部，志愿者在寒风中的站岗；有中枢神经瞻前顾后的系统运作；我们的灯在亮，水在流，燃气不断，电视可看，连我家订阅的一张报纸也天天送达。大部分人窝家的冬眠，是因为有无数人的付出在守护。在痛悼数千生命不幸罹难的同时，愿亲友自重和珍惜，盼古城早点“出眠”，生活还将继续，损失要早点夺回。我相信，不再用“甲骨”记载了的历史，将会记上此次“冬眠”的厚重一笔。

（网络借用图片版权系原作者，特此鸣谢）